免费论文查重: 大雅 万方 维普 turnitin paperpass

分析苏格拉底哲学和信念

最后更新时间:2024-01-09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5605 浏览:20558
论文导读:
摘 要:种种迹象表明,克利马科斯(基尔克果)的《哲学片断》对施特劳斯产生过很大的影响。这种影响主要源于《哲学片断》对苏格拉底的探讨。从“知无知”的悖论出发,《哲学片断》揭示了苏格拉底如何将哲学建基于信念之上。正是这一揭示迫使施特劳斯重新深思哲学与宗教的关系。
关键词:施特劳斯;基尔克果;苏格拉底;哲学与宗教;《哲学片断》
作者简介:张文涛,男,重庆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从事西方古典哲学研究。
1000-7504(2014)01-0036-08
众所周知,神学-政治理由是施特劳斯思想的重要主题,甚至可以说,它是我们“理解其思想的枢纽”[1](P196)。不过,在迈尔看来,“施特劳斯的神学-政治事业完全是为哲学的自我理解和端正哲学服务的”[1](P208)。也就是说,关注神学-政治理由,最终是为了面对来自启迪的挑战,证成哲学生活的正当性和必定性。无论如何,哲学与启迪的关系可以说是施特劳斯审理西方思想传统的一个基本理由意识,而这一点在其出版于1935年的《哲学与律法》一书中已经展现出来。
可是,1946年8月11日,施特劳斯在其笔记中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我现在要一笔勾销自己迄今所做的一切——必须真正彻底从头开始。……我必须再次弄清楚,真正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以往我一直认为,对原初的哲学概念的表述(附带对现代的哲学概念的概略批评)可能足够充分了,因为,对我来说,哲学之正当和必定是确定的。在基尔克果影响下,加上回忆起我以前的种种怀疑,我必须再次且尽可能尖锐地提出理由:哲学之正当和必定是否完全确证无疑。……因此,事情是这样的:《哲学与律法》或者(也许)《哲学抑或神的指引》,比“苏格拉底”主题和“政治哲学导论”更重要。[1](P224)
显然,施特劳斯面对着一个重大的困惑,或是说,对自己的哲学理解产生了动摇,而一个重要的理由是受到了基尔克果的影响。施特劳斯没有说明受了基尔克果什么影响,不过,我们可以猜测一下,既然施特劳斯的困惑在于对哲学的理解,那么是不是说,恰恰是基尔克果对哲学的理解极大地冲击了施特劳斯一直以来对哲学的理解?
如果是这样,那么,到底基尔克果是如何来理解哲学的呢?
基尔克果和尼采是克服西方现代性之虚无主义的两个思想重镇。值得注意的是,在基尔克果和尼采一生的思想活动中,苏格拉底均占据着核心位置,而且,反思苏格拉底的哲学生活,亦是二人思想生涯的共同起点。就基尔克果来说,这一起点是其1841年博士论文《论反讽概念》中对苏格拉底理由的探讨。鉴于基尔克果思想的最终归宿在于基督宗教,他对苏格拉底哲学的关注就更值得重视了:哲学与启迪的关系,或者说雅典与耶路撒冷之关系,构成了基尔克果思想世界的一个基本框架。对此框架的简明呈现,见于其《哲学片断》一书。1在出版于1844年的这本篇幅简短却因思想浓缩而显晦涩的书中,通过克利马科斯这一托名作者2,基尔克果对哲学与启迪信仰展开了对比性的考察。作为一次酣畅淋漓的思想实验,这一考察最终服务于阐明信仰如何绝然不同于哲学以及这种信仰如何才可能3,不过,与此同时,它也清晰表明了基尔克果对苏格拉底、对哲学的根本理解。
人怎么才能获得真理?对于关涉人之幸福的这一性命攸关的终极理由,克利马科斯在其“思想方案”(《片断》,第109~130页)中设想了哲学与宗教的不同回答。对此理由,苏格拉底的深思遇到了一个“悖论”,即著名的美诺悖论:“人既不可能探究自己知道的东西,也不可能探究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人不可能探究自己知道的东西,因为知道的人不需要探究;人不可能探究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因为人不知道自己探究什么。”(《片断》,第110页)4这个悖论看起来像是在为美诺自己的懒惰辩护,苏格拉底却严肃地对待它,因为,它将“知”与“无知”极端地对立起来,而在这两个极端之间,人的认识不仅没有了起点,也完全没有了必要。
悖论对思想的危害是极大的,不过,对苏格拉底来说,小小的美诺悖论其实不算什么,因为,“知”与“无知”构成的悖论,是苏格拉底的哲学深思一直以来就在面对着的。一切始于那个德尔菲神谕:神谕说苏格拉底是最有智慧的(知),可是苏格拉底自己知道自己全然一无所知(无知)。显然,苏格拉底的自我判断与神谕极端冲突,二者构成了一个悖论。如何解决这一悖论呢?苏格拉底的第一反应不是相信神谕,而是想反驳神谕。可是,一番探查之后,苏格拉底发现神谕是对的:“苏格拉底的确比其他人聪明,皆因他知道自己一无所知,也就是对重要的事情一无所知,其他人却相信他们自己对最重要的事情尽悉底蕴。”[2](P294)苏格拉底对此悖论的解决,是获得了“知无知”这一特殊知识。不过,无知之知本身仍然显得是一个悖论。
苏格拉底的无知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在1841年的博士论文中,基尔克果解释说:
苏格拉底的无知绝不是一种经验性的无知,恰恰相反,他实际上知识广博,既读过诗人又读过哲学家的书,精通世事,所以在经验的作用上绝不是无知的。可就哲学而言,他却是无知的。他对万物的根基,对永恒的、神圣的东西一无所知,这也就是说,他知道这个东西存在,但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它在他的意识中,但它又不在他的意识中,因为他就此能够作出的唯一的判断是他对此一无所知。[3](P142)
也就是说,苏格拉底感到无知的对象是神的智慧、“神永恒的本性”,苏格拉底终究“对神如何操纵世事、安排人命的无知”。[3](P147)在柏拉图那里,基尔克果说,这一无知也被刻画为“苏格拉底把理念当作界限”、“理念是辩证法的边界”。[3](P142,121)对神的无知,也就是对理念的无知。用施特劳斯的话说,这也就是对“最重要的事情”、对“整体”的无知。[1](P252,254)
现在,克利马科斯从《斐德若》里看到了一个很好的例证,这是苏格拉底的一个自述,从这个例证出发,克利马科斯进一步阐释了苏格拉底“知无知”这一悖论的意蕴:虽然苏格拉底尽他自己最大努力去获得关于人的本性的知识,并去认识他自己…… 但是,他还是承认,他之所以没有兴趣去考虑诸如双翼飞马和蛇发女怪一类生物的论文导读:
本性,是因为他还不完全了解自己,不了解他(作为一位人的本性的鉴赏家)是比百头怪物更难以理解的怪物,还是天生就分有一点神性的更简单温顺的生灵。(见《斐德若》229e)这看来是一个悖论。但千万不要轻视这个悖论,因为,悖论是思想的,思想家要是没有悖论,就像情人没有,不过庸人一个。(《片断》,第154页)1
苏格拉底关于自我认识的这番话,为什么是一个悖论呢?苏格拉底说如果不先了解自己,他就无法去了解那些外在的东西,可是,克利马科斯的疑问是,在根本上,如果苏格拉底不去了解外在的东西,他能够最终理解自己吗?显然,如果承认这个疑问,悖论就产生了。而在克利马科斯看来,这个疑问本身就内在于苏格拉底的自述之中——“苏格拉底一直以为自己了解自己,现在却不再拿得准自己是否真是比百头怪物还复杂的骄傲不驯的生灵,还是一种天生就分有一点神性的更简单温顺的生灵”(《片断》,第156页)。也就是说,苏格拉底发现,要认识自己,他不得不将自己与外在之物进行比较——自我认识的悖论由此产生。
克利马科斯看到,在苏格拉底这一悖论性的自我认识中,其实一直存在着一个与认识相冲突而认识又不得不试图去克服的东西。这个东西是什么呢?“它就是未知者(the Unknown),不过,它不是一个人,不是他(苏格拉底)所认识的人或其他任何他所认识之物。因此,让我们把这一未知者称为神(the god)。”(《片断》,第157页)在克利马科斯看来,苏格拉底当然知道这个“神”对他的重要性——“他大概会解释说,要是身后没有神存在这一保证,他是没有勇气敢于开始这探险航程的”。的确,就像《斐德若》里苏格拉底自己说的那样(《斐德若》229e),他是遵照德尔菲神谕的指示才去认识自己的,这本身就是在“应神的要求”(《片断》,第162页)。
对苏格拉底来说,悖论性的自我认识就是要不断跟这个未知者相冲突,“这未知者一定存在,但又是未知的,而且在这种程度上说也并不是存在(exist,或译存活)着的”(《片断》,第162页)。苏格拉底的自我认识无法脱离对神的认识,最终,“苏格拉底的自我认识就是对神的认识(self-knowledge is God-knowledge)”(《片断》,第113页)。可是苏格拉底承认,他对神或神的智慧究竟是什么一无所知。也就是说,对于他,这个神、未知者是一个绝对的他者。于是,这个未知者与苏格拉底的理性认识之间,存在着一种“绝对的差异”(《片断》,第162页)。因此,“这就是思想的最终悖论:要去揭示思想本身不可能想到的东西”(《片断》,第154页)。这也就是克利马科斯看到的苏格拉底“无知之知”蕴藏着的最大悖论:理性要去认识超出理性之物。(《片断》,第16

3、164页)

悖论对思想危害巨大,因为它会让思想面对怀疑论的困境,甚至走向虚无。在1841年的《论反讽概念》中,基尔克果便认为,苏格拉底从其无知之知中终究未能形成积极的知识,面对悖论对思想的不断(怀疑主义式)打击,苏格拉底最终找到了“反讽”这一立场,而从这一立场看,“真正构成苏格拉底生活的关键的,是一种神秘莫测的虚无”。2苏格拉底“尽情享受反讽的欢乐”,而他“之所以能够在这种无知中安闲自得,是因为他没有进行深入思辨的强烈渴望”。1基尔克果认为,虽然“在苏格拉底那里,反讽实际上是一种具有世界历史性的”[3](P181),但这种却完全是消极的,结不出积极认识的果实,苏格拉底靠它只是得到了上升得“越来越高”的“恬然寡欲(用怀疑论的一个概念来说)”[3](P182),这意思差不多是说,苏格拉底最终成了一个怀疑主义者。
但是,在1844年的《哲学片断》中,克利马科斯(基尔克果)转变或者说纠正了《论反讽概念》中的看法。虽然悖论让认识面对着极大的怀疑主义危险,可克利马科斯看到,处于这一悖论中的苏格拉底,“并未陷入在他之前或之后的古希腊怀疑主义的陷阱之中”(《片断》,第155页),因为,怀疑论“并不能满足认识中悖论的”(《片断》,第162页)。当然,另一方面,苏格拉底也没有达到“启迪的概念”(《片断》,第113页)。在克利马科斯看来,让苏格拉底在悖论中不是退缩和怀疑而是积极不懈地进行哲学探究、认识自己和神的,正是“思想的”。这一,当然就是苏格拉底对智慧的“爱欲”。面对悖论及其带来的打击,苏格拉底对智慧的爱欲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愈战愈勇(《美诺》86c)。悖论与由此已难分难解,以至于可以说,“悖论就是思想的”(《片断》,第154页)。或者也可以这样来理解,“既是悖论的来源,也是对悖论的回答”[4](P200)。其实,关于苏格拉底的,基尔克果在先于《哲学片断》一年出版的《恐惧与颤栗》一书中,已通过另一个托名作者沉默的约翰尼斯这样说过:“要在理解与不理解之间作出苏格拉底那样的出色划分需要;要进行真正的苏格拉底式的运动,即无知的运动,就更是如此。”[5](P96)
就而言,施特劳斯的看法与基尔克果是相同的。施特劳斯认同哈列维在《库萨利》中对苏格拉底的描述:“苏格拉底对人们说,‘我不反对你们的神圣智慧,我只是不理解它。我的智慧只是人的智慧’。”但是,承认无知的苏格拉底为什么没有“走向神圣智慧”,走向“启迪”呢?因为,作为哲人的他拒绝“上升到一种不能明证的可能性”;反之,施特劳斯看到,苏格拉底由此明白的是,“无知及无知的显见事实证明了,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恰恰是对关于最重要的事情的知识的追求”,“正是所有解决途径的不确定性,正是对于最重要事情的无知,使得对知识的追寻成为最重要的事情,奉献于它的生活也由此是正确的生活之道”。认识到无知之后反而更积极地去求知——施特劳斯说,在苏格拉底这里,作为智慧之爱的哲学其实远非“一套命题、一种教义,甚或一个体系”,而已经成了“一种生活方式,一种为特殊的激发着的生活”,这也就是“哲学的或爱欲(eros)”。[1](P251-252)